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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滑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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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暑天气,苏靖荷平日极少走出院子,除了每日给老祖宗请个安,大多待在荣华院里,倒是这两日院子里多了位客人。

    杜巧云比苏靖荷年长两岁,杜家兄长平日在外头求教学问,杜巧云闲来无事,倒时常做了糕点送来苏靖荷处。两人年纪相差不大,一聊,便也能半日。

    杜家五位姑娘,圈禁的,出嫁的,离世的,离府的,如今偌大的安国公府,只剩下苏靖荷一位可以往来的姑娘。

    杜巧云人如其名,手尤其巧,除了糕点做得味美,针线活也是很好,苏靖荷偶尔跟着学一些本事,但大多时候二人喜欢在书房切磋画技。

    安国公两次来荣华院,都碰见杜巧云在,也夸赞过她的画技,却多是客套,相较苏靖荷的画功,她还差了许多。也不知是不是瞧见安国公疼宠苏靖荷,之后杜巧云来荣华院更加勤快了。

    今日,二人一同在屋里作图,却被冒失闯进来的兰英打断,见她行色匆匆,苏靖荷不悦斥责着:“这好好的画差些让你毁了去,可是想挨板子。”

    兰英低了头,委屈道:“奴婢该死,实在是有事情要回禀姑娘。”

    “倒还会找理由推诿了。”苏靖荷抬着握紧画笔的右手,不大愉悦道:“平日我纵着你们,可养成了这般没规矩,让杜家姐姐看了笑话。”

    杜巧云也赶紧说着:“妹妹莫生气,兰英这般举动定是有原由,且听她说了事情,若无关紧要,再罚也不迟。”

    “既然姐姐帮你说话,你且好好回禀。”说完,苏靖荷低头看着画纸,想了想,在右上角加了几笔,显得更为丰满了。

    “回姑娘,老祖宗晕过去了。”

    兰英说完,苏靖荷哪里顾得上画作,赶紧离开书桌,瞪了眼兰英:“这么紧要的事情,你却现在才说!”而后大步往暖心阁去,杜巧云也跟在身后,急急忙忙地。

    路上苏靖荷问了原由,原是大爷在外头和驸马爷起了冲突,大打出手,听说见血伤了人,如今人被京畿府尹带走去了衙门。老祖宗一听见消息,就气得晕了过去。

    到了暖心院,二人却被喜鹊拦在外头,说老祖宗心气刚刚顺了些,这时候别去打搅,吃了闭门羹,二人却不敢离开,只得在屋子外头候着。葛青青早她们一步过来,也等在屋外,有些六神无主,还是苏靖荷做主让下人去外头打探了消息,随时回禀。

    府里上下乱作一团,唯独秦姨娘安安乐乐地安胎,人家巴不得大爷出事,这跟头摔得越狠,她越是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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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起因是风流帐,宋子言刚当上的驸马爷,也不敢闹大,只当吃了哑巴亏,在府衙走了个过场,便早早回了府去,可苏阳却还在府衙关着,说是当时失手打到了庆王府上的亲随,庆王不肯松口,非要给些教训。

    听到下人回禀时,苏靖荷很是讶异,庆王人被禁足在王府里,却还能控制京畿府衙,更何况不过是府上下人受了伤,去得罪安国公府毕竟不划算。

    有猜测庆王这是在为妹夫出头,可苏靖荷清楚,遇上这样的事情,依照庆王的脾气,若能出府,该是将宋子言打一顿,而不是为难苏阳。可他这番举动,却是帮了苏靖荷一个大忙,本来袖手的安国公,逼得没法,只得亲自去了趟京畿府衙。

    两日后,安国公才是带了苏阳回府,人还没说话,就被按在了长凳上挨板子。

    往日里,苏阳也不是没有犯浑的时候,毕竟是安国公府的长子,平日孙姨娘又骄纵他,性情多少有些傲慢,只是偏偏碰上同样暴脾气的宋子言,怒发冲冠为红颜,更让安国公恼怒的,是连庆王都惊动,让他在小小府尹面前颜面尽失。

    苏阳身娇肉贵的,挨了打只得连连求饶,叫喊声不断,听得在场都是心悸。可老祖宗都不敢替他说情,大家也只得噤声,只苦了孙姨娘哭天抢地,却被秦姨娘冷嘲热讽一番。

    “大爷屋子里夫人小妾,哪里少过了,平时大爷宠妾灭妻的事情就屡见不鲜,如今怎还要去外头拈花惹草,竟抢了驸马爷的心头好,还得罪了庆王!如今这一出,可是让咱们安国公府颜面扫地啊。”说完,却有挑眉继续道:“不过,大爷在外头有宅子这事,我们怎都不知道,还是老爷知道,怕我们觉着老爷偏心,瞒着我们的?总不能,是老早就想着要分家了吧。”

    字字诛心的言辞,听在苏瑜耳中更是火冒三丈,儿子背地里另置府院,怕是早有离心,岂能不恼,遂又加重了惩处,这一顿板子可得让苏阳至少半月下不来床了。

    一旁孙姨娘可是咬牙切齿,她最疼就是苏阳,此时恨不得将这个毒妇人生吞活剥,偏偏在老爷面前,又不敢发作,除了求情,也只有求情。

    事情可不是一顿板子就了结了的,宋子言被苏阳打破了头,回府还在灵阳公主面前受了罚,颜面尽损,依他疵瑕必报的性子,这些日子在朝堂上免不了和苏家针锋相对,虽说宋家即便出了个驸马爷,也难以撼动安国公府,可暗地里使绊子也让人郁结,想着宋子言和谢玉交好,安国公只得想法子让苏靖荷帮着去说和几句。

    七月初七,安国公约了谢玉过府品茶,却偏偏初三里,府上又出了大事情。

    秦姨娘滑胎,让安国公府上下胆战心惊,且不说原本欢喜老来得子的安国公如何失望,老祖宗更是惋惜那个被慧言大师预言日后荣耀无上的孙儿。

    姨娘滑胎,苏靖荷自然少不得去看望,确都被拒在门外,想着她心情不好,也就体谅了。倒是兰英借着姐姐在秦姨娘身边当差,得来不少消息。

    “听说姨娘这几日什么都不肯吃,人也瘦了好几圈,丫头们都劝着,老爷和老祖宗也安慰了几回,都没用呢。”

    苏靖荷放下喝了大半的莲子羹,悠闲说着:“这是自然,姨娘来府上也有四年了吧,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可惜了。”

    “可不是么,原本想着母凭子贵,以后在府上也不会矮过孙姨娘了,却偏偏……也是命不好。”

    “命?”苏靖荷微微勾起唇角:“真是命么?这些日子张大夫隔三差五就来给秦姨娘诊脉,好好地,怎么就滑了胎。”

    见苏靖荷这般说,兰英也是靠近了几分,小声道:“听说大夫诊断,说是秦姨娘误服了活血的东西,才滑了胎。秦姨娘没有让声张,却暗地里查探着,可她院子里有心腹嬷嬷把关,不该有的东西断然不敢送过去的。”

    “哪能全都算得到,秦姨娘怀胎,咱府上哪个院子里没送过东西去。”

    兰英却是摇头:“听姐姐说,咱们送去的东西,秦姨娘可都不会碰,全赏给了下人。”说完,担心看着小姐的神情,见苏靖荷并没有不高兴,才继续说着:“这些日子,秦姨娘都不吃外头的东西。”

    “处处小心,也总有纰漏,我们送的东西她不吃,可不是还有老祖宗送去的燕窝么,听说杜家姐姐也时常做些糕点送去。”

    “这倒是,不过老祖宗和杜家姑娘怎会有心害秦姨娘。”

    兰英才说完,苏靖荷却是将手中瓷碗一摔:“你这丫头说的什么话,难道我就有心害姨娘了?”

    兰英吓得跪地磕头,连连解释着:“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奴婢是指孙姨娘,小姐心善,哪里做得出这样的事情。”

    苏靖荷揉了揉眼角,有些疲累说着:“行了,下去吧,我也累了,先休息会儿。也不知怎地,最近总精神不大好,杜家姐姐送来的糕点你们分着吃了吧。”

    兰英点头离开后,苏靖荷看似躺靠在竹榻之上,双眼却是晶亮,等兰英出去,外头再有绿萝给她提点,消息很快就得传到秦姨娘耳朵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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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没两日,秦姨娘滑胎便有了后续,秦姨娘派人请了老祖宗过去,叫来了张大夫,还有府上的厨房的管事嬷嬷,跪了一屋子下人,就等着当面对质。

    秦姨娘怀胎后,对府上大多数送去的吃食都格外小心,唯独暖心院送去的东西,她很放心。老祖宗每日都让人煮了燕窝给秦姨娘,是老祖宗身边的刘嬷嬷亲自盯着的,自然不会马虎,可杜家姑娘却不一样了,她手巧,最擅长做糕点,秦姨娘也爱吃,本是送一些普通的芙蓉糕,哪晓得前些日子杜巧云送来的糕点里却混了薏米粉,这般寒性东西,可不得吃坏了么。

    杜巧云自然不敢认这样的罪过,她初来府上,虽说糕点都是亲力亲为,可难免有心人在送去的面粉里添了些别的东西。顺藤摸瓜找到厨房管事张婆子,便也牵扯出了孙姨娘。

    孙姨娘虽是喊冤,却人证具在,无从辩驳,老祖宗一怒之下要将孙姨娘赶出府去,偏偏五少爷前来求情,李氏也带了祖儿过来,见重孙拉扯她衣角求情,老祖宗也于心不忍,毕竟为苏家生了两个儿子,也是有功,最后只让孙姨娘搬出如今的院子,住进西院偏角的一间陋室,屋里设佛堂,每日诵经,从此再不能出来。

    事情算是过去了,杜巧云因为这件事情,心中有愧,也日日在屋里诵经,鲜少出暖心院,倒是老祖宗劝慰了她几句,却也没用。

    秦姨娘滑胎伤了身,养了几日,苏靖荷才是过去探望。

    丫头将秦姨娘扶起身,倚靠在床榻,秦姨娘面色仍有些苍白,却在苏靖荷面前强撑精神。“我已没有大碍了,劳烦姑娘跑这一趟看我。”

    “我与姨娘之间,这些客套话就免了吧。”苏靖荷浅笑着:“姨娘前些日子,可是独独将我拒之门外呢。”

    秦姨娘也是笑了笑:“姑娘说哪的话,前几日却是身体不好。”

    “这倒是看出来了。”苏靖荷看了眼秦姨娘,继续道:“我刚进来,怎么没瞧见明月这丫头,这丫头上回可是立了大功,姨娘可不得好生重用。”

    说到上回的事情,秦姨娘也懒得赔笑了,当时事情如何,她们两人最是清楚,早在祠堂里,二人便已经撕破脸皮,今日却也不必假惺惺说话,可有丫头在场,只得先挥退了众人,丫头们本来担心,秦姨娘却是笑着:“大家都看见三姑娘进了我的屋子,姑娘是聪明人,岂会给自己惹祸。”

    待秦姨娘的人都退了出去,苏靖荷也让沉香出去,却听秦姨娘说道:“姑娘好本事,有靖国公护着,事事都能躲过去。”

    苏靖荷摇头,挨近秦姨娘几分:“是母亲在天之灵庇佑着我。”

    声音带了几分轻颤,听得秦姨娘毛骨悚然,微微蹙了眉头。

    “姨娘可别不信,世间总是有因果报应的,你看,你的孩子也没有了呢,是不是?”

    苏靖荷话音刚落,秦姨娘却是瞪大了眼睛,有些恐惧看着苏靖荷,唇瓣不住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怎么吓成这样,看来打击真是不小,姨娘可得好好保重身子,下回我再来看姨娘。”

    说完,起身离去,只剩下秦姨娘死死盯着苏靖荷的背景,呐呐道:“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