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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吃小点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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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的夜晚,空气似乎凝滞不动,一团热气裹在身上让人汗流浃背。大多数人家开启空调,进入人工冷冻模式。少数限于条件或是坚定的环保分子,一边打扇一边往房间的各个角落喷驱蚊水。

    邵砚青早先从小仓库翻出竹躺椅,仔细洗刷干净晾了两天,这时将它搬到天井侧的藤架下。陶泓一手拎着小几一手端着个中号搪瓷盆,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过来,“啊,好热好热。”放下东西后又折返回去,出来的时候手里抄了两把大蒲扇,左右开弓摆出架势来:“看,我威武吗?”

    这样热的天她自然穿得少,浅绿无袖短t上印着大大的桃心被撑得立体饱满,热裤下一双修长美腿。因为刚刚洗过澡,这时头上包着干发巾,露出纤细雪白的脖颈。本该是很优雅的,然而偏偏抄着老旧蒲扇摆出令人无语的豪迈姿势,简直自毁形象。

    他上前掐住她的腰往上一提,在她咯咯的笑声中低头亲吻她的脸颊。她环抱着他,这样宽厚的肩与胸膛,她伸长手也环不住。大大的蒲扇交错在他身后像一对翅膀,他要有心就能带着她飞翔。

    陶泓这么想,笑得越发开心。竟然拿扇子当道具摆弄起他来,两把交叠着举在他脑后:“皇上驾到。”再重叠在一起,“佛祖来了。”他不容她胡闹了,这时将她打横抱起,罕有地嫌弃:“轻飘飘地。”她不满地抗议,“我要成了一口猪,你才不会喜欢。”

    “我会。”

    “才不信。”

    “我会的。”

    “哄我我也开心。”

    “不哄你,我会的。”

    她笑了。

    她也相信他会,只是不说给他听。

    藤架上结着大大小小的丝瓜,这时没有风,可好像它们都在微微晃动。陶泓解开干发巾躺在竹椅上,嘴里叨念着心静自然凉,手却伸长了往小几上摸。乘凉的小点心经常换花样,有时是冰过的糟毛豆,有时是煮过晾凉的花生,有时是腌渍过的橄榄,有时又是一碗微温的蕃薯糖水,今天则是加了水果块的红豆冰粉。他妥贴细致地照顾着一切,而她不必花费一点心思。

    两个人中间隔着小几,可他总能越过界握住她的手,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他的占有欲这样强烈。

    “你最近有心事。”他闭着眼,“能和我说吗?”

    她这时转身侧躺着,将胳膊垫在脑袋下面。竹椅上散发出淡淡的花露水香气,放在小几下的蚊香腾起薄雾胧着他的侧脸。饱满的额与高挺的鼻梁,弧度完美的唇,他这样平静安稳地躺着,仿佛心无旁鹜,与世无争。

    “你又知道?”

    他长长的睫毛微动:“嗯。”这时也转过身侧躺着和她面对面,仍是闭着眼说道:“你这两天心情都不好。”

    她默不作声。

    邵砚青张开眼,见她的视线凝在地上的某个点似乎在神游。他捏了捏她的手,唤道:“回魂了。”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手在他的掌心转了一圈,“遇到了讨厌的人。躲在暗处时不时丢把钉子,虽然不太可能踩到,但是真恶心。”

    “做得不开心,那就回来。”

    “和工作的人不相干的。”

    他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指甲边缘,轻声问道:“是什么人?”她没有说话,扭过脸去望着头上的丝瓜。

    他耐心地等待着。

    “算是……”她苦笑一下,“突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陶隐临走时所说的话在脑海中响起,心也慢慢地提了起来。他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生怕错过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她与他手指交握许久,垂下眼:“不说这个了,闷得慌。”这时想要起身,手上却是一紧。她望向他,“怎么了?”他这才知自己失态,只能扯了扯嘴角,轻声说道:“想和你再躺一会儿。”

    她还是侧躺下,这时便轻声细语,“小时候,住在家属院的那阵子。一楼有个很小的院子,也支了架种丝瓜葡萄什么的。角落里会长喇叭花和五个瓣的小粉花。那时候臭美的不得了,编好辫子后就摘一朵插在头上。后来别人也学着戴,我不高兴啊,你戴一朵,我就戴两朵。这样攀比着,到有一天出门前照镜子,自己都被吓到。哎呀,我都成花瓶了啊,赶紧拆了。长大了些,读红楼梦,看到刘姥姥插了一头的花让人看笑话。再一想起黑历史,整个人都不好了。到现在为止再也没戴过花。”她眨眨眼,问道:“你小时候呢?有没有黑历史?”

    他唇边泛起淡淡的笑,“有啊。很恶劣的那种。”

    “说来听听。”

    “有一年夏天乘凉的时候,突然发现有萤火虫。你知道城市里很少能看得到这个,很兴奋,高兴得不得了。追着跑摔了几跤,最后抓了几只。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就用手一直这么捂着。我妈妈叫我睡觉,我也舍不得睡。一睡它们就跑了,又或是不小心把它们压死了。后来我妈妈弄了个鸡蛋壳给我装萤火虫。”

    “鸡蛋壳?”

    “嗯。在鸡蛋上磕个小口子,把蛋清蛋黄倒出来,洗干净吹干,然后把萤火虫放进去,用透明纸糊封个口,再用针戳个小洞。”他比划着,“关了灯,鸡蛋壳里面就有微微的光。我妈妈说这个是有典故的。”

    “我知道。”好学生立刻举手,“囊萤映雪。”

    “可惜我是好奇,为了玩。本来萤火虫生命就很短暂,过了一个晚上全死光了。”因为这个,老爷子大骂他和母亲,说他们只图自己享乐完全不顾别个死活。母亲只是麻木地站着,年积月累地为自己的年少轻狂买单。

    他继续说道:“我很伤心,哭了好几天。后来再没见过萤火虫,再也没有了。不过如果碰上有人卖蛐蛐,我妈妈会给我买一只。”

    “蛐蛐我也买过。”她与他有了共同语言,似乎连童年的记忆都重叠一起,快乐地分享着,“就用拳头大小的笼子装着,一堆一堆地系在一起,然后捆成一大团。被人用扁担挑着上街,前一团吱吱吱,后一团叽叽叽,可热闹了。我和陶隐一人一只,放在窗台上吵得人睡不好觉,最后都放归大自然了。现在根本看不到卖蛐蛐儿的了。”

    “已经很久没看到了。”他拖过她的手轻轻地吻着,“你喜欢的话,我去捉两只来。”

    “你是不是还会编笼子?”

    “那倒不会。”

    “我只是怀念而已。而且,蛐蛐也不好抓吧。”

    “还好吧。不像金龟子,扔块西瓜皮就能抓到。”

    “我是用西瓜皮养知了,拿根棉线拴着到处遛。”她眯着眼,“夏天会买很多西瓜,一切两半,我和陶隐一人一半。挖着吃完了还能多顶帽子。”

    “真浪费。”

    “浪费什么?”

    “西瓜皮可以吃啊。”

    她腾地坐起来,一脸震惊:“啊!丧心病狂。瓤都吃完了还不放过它,连皮都要吃掉!”

    他手上使力一拽,她扑到他身上,半干的长发垂在他胸口,带着薄荷的清爽气味。她还在说,“西瓜皮都吃,你怎么吃?怎么吃?”他反身将她压在竹椅上,双臂撑起圈住她,难得唬起脸来,“再说,再说就吃掉你。”嘴巴上说着狠话,脸上却带着笑。

    她抬手抚上他的脸,拇指扫过他长长的睫毛,“你威胁我。”他用脸去蹭她的手指,一下一下,像只讨好人的小狗,眼睛也是湿漉漉地让人心疼,“想吃掉你。”

    “怎么吃?”她眨眨眼,“拌西瓜皮吃掉?”

    他笑得浑身都在抖,双手撑着的竹椅嘎吱嘎吱响,“好主意。可以加多些糖和醋,酸酸甜甜的好开胃。”她抬手捂他的嘴,“不许说,不许说。”他笑得眼泪也要出来,腾出一只手去拔她的爪子,“或者生抽和辣油?不不,用白糖凉拌就好,直接当甜点。”

    她恼羞成怒仰起头就要驳他,没想到反而送上门去,被他的唇舌逮个正着。他真是将时间把握得分秒不差,也是有了经验,就这么进进退退地逗弄着,双手托在她的脑后,像是捧着易碎的珠宝。

    稍稍分开些的时候呼吸都有些急促,可是都食髓知味,又黏黏糊糊地贴到了一起。她与他心口相贴,被熨烫得火热。其实也有些不安,然而这个时候谁都无法叫停。

    他又似山一样倾下来,将她密密实实地笼住。这时他的手肘压在她脸侧,鼻尖在她脸上轻蹭,似乎要将她的气味完全记住。她的手刚扶上他的腰,突然耳边听到一声脆响,紧接着‘噼哩啪啦’‘咔啦咔嚓’——这张有些年头的竹椅承不住两个人的重量,这时骨断架散,魂归西天。

    邵砚青显然没料到这种情况,但他反应还是很迅速,起身将她往上一提,整个儿地抱在怀里。

    这时旖旎的气氛没了,耳鬓厮磨的可能性也消失了。邵砚青一脸郁郁,皱着眉嘴巴微嘟着,像是才吃了一口的甜筒整个掉到了地上,那个心酸模样。

    她将头埋在他胸口闷笑,“它是用生命在提醒我们要减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