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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宫乱成一团。

    秀锦宫在最北面,消息太过闭塞,其实后宫昨晚一过亥时就已经开始宫禁,大批卫戍军进驻后宫,将内外宫所有的联系全部切断,各宫人员一律禁止出入。

    田昭仪当即就软倒在了矮凳上失声痛哭了起来,她才双九年华,入宫一年,还没来得及受孕,膝下无子无女,梁武帝崩了就意味着她再也翻不了身了,就此在宫中默默老死一生。

    桌上的瓶瓶罐罐被她扫落了一地,田昭仪几乎有些歇斯底里,桃盈吓得赶紧抱住了她,一边哽咽一边劝慰,无外乎让她“保重身体”“捎个信让老爷夫人想想法子”。

    乔梓拽了木槿一把,脚底抹油,悄无声地就出了卧房,在房门前找了个栏杆坐了下来。

    旁边传来了抽噎声,乔梓愕然一看,木槿正在抹着眼泪。

    “你……哭什么?”她纳闷了。

    “陛下崩了……全天下的百姓都得哭吧?”木槿也不解地看着她,“他是我们整个大晋的主子啊。”

    乔梓嗤笑了一声:“傻瓜,和你有什么相干?你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吧?”

    木槿回想了一下,的确,她就是个最下等的宫女,总共也就没见过晋武帝几回,见了也不能直视,现在脑中都回想不起皇帝的样子。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主子有把你放在心上过吗?”乔梓冲着屋里努了努嘴,压低声音道,“自己过得舒心最重要,再说了,陛下……哦不对,先帝……”

    她没有往下说,只是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她流落在外的那一段时间,可听说了不少这位晋武帝的荒唐事,骄奢独断堪称大晋建国以来帝王之最,最有名的一次是三年前恒河因为暴雨发了洪水,华中灾民遍野,而他却因为宠妃的一句话在骊陆山修建了一座行宫,以避暑为名夜夜笙歌了足足十日,最后酿成了“骊陆山死谏”——晋武帝的老师、一代大儒兼翰林院大学士容靖宇领着数百名学生在骊陆行宫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激愤之下一头撞死在了行宫门前的石狮上,满朝哗然。

    死谏和民愤终于换来了晋武帝的妥协,处死了宠妃,拨钱粮赈灾,也换来了他近一年的消停,随后又故态复萌。

    一个快四十多岁的男人,就在乔梓进宫这半年的光景,就安排了一次大选,明里暗里又隔三差五地搜罗美女进宫,恩宠一阵子就弃之若敝,田昭仪和她堂妹就是其中的典范。

    这样的帝王死了又有什么好哭的?掉一滴泪都嫌浪费!要是躺在她面前她还说不定还会痛打落水狗上去捅一刀,来报一下杀父灭门之仇。

    木槿有些懵懂,小声问:“先帝怎么了?”

    乔梓不想和木槿说这些,这个时代的人,忠君的念头已经刻在骨头里了,就像平南王府当初的灭门惨祸,弟弟乔楠只是立誓要揪出背后诬陷毒害之人报仇雪恨,却从来没有想过,就算再有人诬陷,罪魁祸首还是下令诛杀的晋武帝。

    “没什么,我出去一下,”她从栏杆上一跃而下朝外走去,“田昭仪要是问起,就说我去打探打探谁是新继位的陛下,以便她有个对策。”

    木槿忧心忡忡地追了几步叮嘱道:“你小心些,那些侍卫都凶神恶煞,别让他们揪到你的错处。”

    “放心。”乔梓的食指和拇指并拢成圈,翘起了其余三指,冲着木槿比了个手势。

    出了秀锦宫的大门,沿着小径一路向南,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乔梓才听到了前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定了定神,大步迎了上去,只见一队带刀侍卫队列整齐地站在前方,领头的那个正在盘问两名太监。

    “这是安粹宫中的掌印洪公公,贵妃娘娘忧虑过重病倒,去太医院接平先生请脉。”年轻的那个太监说着手掌一翻,去握领头那人的手。

    乔梓看的真切,那太监塞了一片金叶子过去。

    领头的侍卫面无表情地接了过来,用拇指和食指捻住了,迎着阳光眯了眯眼:“不错啊,一出手就是大手笔。”

    那太监赔笑着说:“萧大人见笑了……”

    “来人那,擅自行贿妄图违背禁令,打十个板子以儆效尤,从今往后,要是有人胆敢再犯,行贿受贿一律从重处置!”领头的侍卫勃然大怒,一挥手,身后两个侍卫上前就按到了那个太监。

    旁边的洪公公大惊失色:“你这是要干什么!反了反了,陛下尸骨未寒,你们就这样不把贵妃娘娘放在眼里!”

    领头的侍卫不为所动,拱手道:“洪公公请回,娘娘贵体有恙,下官会请太医即刻登门,宫禁是鲁国公、程太傅、信王殿下一起下令,萧铎只是执行公务,违令者斩,还请洪公公见谅。”

    洪公公的脸色惨白,放了两句狠话忙不迭地跑了,连被捉住的手下都顾不上。

    乔梓一见不妙,立刻脚底抹油要溜,却被萧铎一眼就瞥见了:“那个小太监你要去哪里?”

    他硬着头皮转过身来,可怜兮兮地看了过去:“萧大人……我是秀锦宫的,都过了午时了,还没有人送饭过来,我们饿得不行了,这才出来看看,求大人不要杀我……”

    萧铎有些意外:“秀锦宫里有人?这倒是疏忽了,你回去呆着,我让人送过来就是。”

    还没等乔梓道谢,一个侍卫从前面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大冷天的,额头上竟然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萧大人不好了,安粹宫出事了,贵妃娘娘要闯出来,谁都拦不住。”

    安粹宫前,李贵妃披头散发,神色癫狂,她前面的侍卫用刀鞘拦着,却步步后退,旁边的宫女和太监跪了一地,那个洪公公一边磕头一边嚎哭着:“娘娘啊,您就别伤了自个儿了,这群人狼心狗肺,以下犯上,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萧铎的脸色一肃,几步上前:“贵妃娘娘,现在宫里头乱得很,为了娘娘的安危,请即刻回房歇息。”

    李贵妃骤然安静了下来,朝着萧铎走了两步,喃喃地道:“老三府里?长出息了啊,一个小小的侍卫居然也能在本宫面前耀武扬威。”

    萧铎不亢不卑地看着她:“娘娘说笑了,下官身负内宫守卫要职,还请娘娘见谅。”

    李贵妃离萧铎只有半步之遥,脸对着脸,那目光可怖,萧铎毫不后退,迎视着她的目光。

    她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的笑容:“延儿现在还没入宫,是不是被你们这帮人杀了?杀兄弑父,好手段啊!那萧翊时就不怕下到十八层地狱吗!”

    “娘娘休要妄言!外廷由鲁国公和程太傅主持……”

    萧铎的话音未落,李贵妃一下子朝着他扑了过来,口中嘶喊了起来:“非礼,非礼,哀家不活了!萧翊时竟然纵容下属□□后宫!陛下之耻!皇家之耻!”

    事出仓促,萧铎大惊失色之下只来得及往旁边侧了侧身,却避不开她几乎拼尽全力的双臂,眼看着李贵妃就要抱住他肌肤相触,萧铎的脑中闪过“我命休矣”四个字来。

    一声闷响传来,有人横插入李贵妃和萧铎之间抱住了李贵妃,后背撞在了萧铎身上。

    “贵妃娘娘节哀顺变!”乔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来才拖住几近疯狂的李贵妃,“先帝已经走了,娘娘你要是有个好歹,让大家都怎么活啊!”

    萧铎惊魂方定,这才发现这个小太监居然跟着走了一路,也幸好他在,这李贵妃也太过歹毒,这个屎盆子要是被扣上,他家王爷正在风尖浪口,他要是给王爷添乱那就直接自挂东南枝算了。

    李贵妃被乔梓拖了几步,萧铎狼狈地让侍卫们用□□和刀剑再次布好了防线。

    李贵妃喘息着,眼神狰狞:“你个狗奴才,给哀家松开!”

    乔梓压低声音劝慰:“娘娘,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坏也坏不过现在了,留的性命才能报仇……”

    李贵妃的身子颤了颤,浑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空了似的,软倒在了乔梓的肩上。

    乔梓气喘吁吁地扶着她走了几步,洪公公和身旁的人这才冲了上来,七手八脚地把李贵妃往宫里扶。

    这么冷的天,萧铎的额头被吓出了一层冷汗,他拍了拍乔梓的肩膀:“小兄弟,这次多亏你了。”

    乔梓也抹了一把汗,谦逊地说:“哪里哪里,举手之劳罢了,后宫早日太平,咱们这些人也可以好好继续过日子。”

    这幅不居功的模样顿时引起了萧铎的好感,乔梓又生得眉清目秀,一双杏眼弯弯,顾盼间灵动清透,他越看越觉得顺眼。“你叫什么?以后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

    “我叫乔梓,萧大人你看起来好生威武,我和你一比都成了瘦猴了。”

    “那倒是,我一个胳膊能顶你俩,以后有时间你可以练练拳脚,我来教你。”

    “真的?那可谢谢萧大人了。”

    两人聊了片刻,不一会儿就熟稔了起来,萧铎还有公务,乔梓就告辞回秀锦宫了。

    萧铎走了几步,迎面就碰上了萧锴,萧锴沉着一张脸,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萧铎关切地问:“老三你这是大大地丢份啊,王爷让你找人,怎么找了一天一夜了还没找到?”

    萧锴有些无奈:“我把冷宫搜了个底朝天,御膳房也去找了,整个宫里压根没有史得这个人。王爷也说不清那个人长得什么模样,就说他很轻,这算什么事啊,我总不能把后宫里所有的太监都抓起来称个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