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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寒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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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焱颜就看着玄霜把先前一直在认真摆弄着的物件随手丢开,一溜小跑地过来了,恍惚间仿佛瞧见一只小奶狗正摆尾吐舌,啪嗒啪嗒地迈开四条腿冲向自己,忍不住伸手要去揉“小奶狗”的脑顶,但瞬间便意识到此举不妥——跟前这位是亲传弟子不是灵兽宠物。

    她手掌极迅速地往旁边一侧,状似自然地在玄霜肩膀上拍了拍,口中半是出于真心,半是配合手势地赞道:

    “霜儿修为已至筑基后期——看来为师闭关期间,尔未曾懈怠修行,如此甚好。”

    话刚说完,就看见徒弟脸红得快烧起来了,焱颜心知其是激动所致,却故意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问道:

    “霜儿为何脸红?”

    “精神焕发!”

    徒弟张口就来,答这一句时似乎都没过脑子,然而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红润的色泽瞬间褪去,表情十分尴尬。

    焱颜心生不解,一边仔细观察着玄霜的神情,一边问道:

    “因何又——”

    刚说了三个字,就见徒弟就跟吞了苦胆似的,脸都快黄了,显然有不得言说的苦衷,焱颜未曾发觉玄霜受了什么委屈,亦不欲窥探弟子心中私密,话锋一转,把这篇揭过去:

    “为师闭关之时,可曾有人拜访?”

    玄霜闻言身子挺直,敛容正色道:

    “金管事曾经到访,请师父出关后务必到执事堂领取宗门赏赐。”

    “吾正欲前往,霜儿随为师同去。”

    “是!”

    焱颜一挥手臂,宽大的袍袖温柔地裹住玄霜的肩膀,几息之后二人便来到执事堂。

    沿着熟悉的路线,炎颜带着玄霜进入上次的房间内,然而里面坐着的不再是娃娃脸的袁链,而是袁链的师父金曜。

    与热情洋溢的袁链相反,化神修为的金管事在人前总是一副冰冷的表情,却因为爱徒袁链之故,每次见到焱颜时都格外温和。

    请师徒二人分别落座,金管事取出一张写有金色小字的绢帛,朗声宣读:

    “恭贺焱峰主晋身化神,宗主特赏二阶灵脉、三阶灵脉各一条;赏极品宝器一件,上品宝器两件,中品宝器五件,下品宝器十件,可凭此牌自行前往万宝楼挑选;赏功法十部,可凭此牌自行前往万宝楼挑选拓印;赏育神丹一瓶,清魂丹一瓶,极品培元丹一瓶,上品培元丹五瓶,中品培元丹十瓶,下品培元丹百瓶。”

    念完赏赐内容,金管事将装有宗门赏赐的储物戒连同绢帛一齐交给焱颜,焱颜将神识探入其中,核准无误方才收下。

    金管事办完公事,自己又送上由清心莲炼制、最能消减心魔的清心丹一瓶作为贺礼,随后和颜悦色地邀师徒二人继续小坐片刻,喝喝灵茶,聊聊爱徒。

    自袁链拜师之后,这一百多年来焱颜每次领取月例时,只要金管事在,都会遇到这么一出。

    焱颜照例直言拒绝,在转身离去时照例听到金管事甚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一走出房间,焱颜道了句“拿去用吧”,转手将装有宗门赏赐的储物戒给了徒弟,骇得玄霜脸色骤变,急忙推拒道:

    “师父,不可——”

    话还没说一半,就被焱颜一个眼神堵了回去,玄霜虽然不敢再做推辞,但能明显看出来心中不情愿。

    焱颜心说这些东西与我没甚大用,给徒弟使不是正应该的吗?但也清楚东西给得略多,玄霜觉得是在占自己便宜,所以才如此抗拒。

    为了维护爱徒心理健康,焱颜心念一转,想到了一个现成的理由:

    “寒极秘境即将开启,届时天元大世界诸多修士皆会前往,尔资历尚浅,不做好万全准备,焉能自保?”

    “‘寒极’?《天元大世界知名秘境一览》中提到过,据说是这方世界最寒冷的地方!”玄霜眼睛一亮,忙不迭地问道,“师父,都说只有寒极秘境才有寒晶,您给我炼制蒲团用的寒晶,就是从那里取得的吗?寒极秘境二十年开启一次,只容许境界在金丹以下的人进入,您是什么时候去的?是独自去的吗?在里面待了多久?身为火属修士您是不是很不习惯……”

    焱颜起初满意于玄霜的注意力被转移开来,面对徒弟连珠弹发式的提问,她不由得想起自己在筑基期时去寒极秘境历练,临行前也曾向师父取过经。

    本打算以“过来人”的身份为爱徒一一解惑,可听着听着就发现,从第三个问题开始,玄霜的关注点一路跑偏,只在意一些无甚重要的细枝末节,却对在寒极中可能遇到的妖兽异境等危险不闻不问,实在让她这个做师父的恨铁不成钢。

    感到胸口隐隐有些气闷,焱颜轻挑凤目,温和的声音里透着一股难明的意味:

    “若有疑问,可去万宝楼查阅典籍求解,法宝和功法也一并自行领取罢。”

    说话间两人已经行至执事堂的贡献厅内,焱颜只嘱咐了一句“可在能力范围内领取寒极相关的任务”后,就把徒弟晾在原地,自己化作一道火光遁回丹碧峰。

    焱颜这次前往执事堂,领取宗门赏赐只是顺路而为。

    将玄霜带回宗门后,自己连续两次闭关,尚未有机会指点看顾徒弟,使得玄霜这些年来只顾专心修行,至多去比斗场打擂磨剑,却未曾到执事堂领取过任务,入宗快三年了,一个贡献点都没有攒下来。

    玄霜手中的资源尚算够用,足可使到结成金丹,不必急于用贡献点换取资源,况且就算想要换取稀缺的冰属性法宝灵药,焱颜也有足够的点数替徒弟换来;但若长此下去,宗门必然不会将资源倾斜给毫无贡献的门人,对玄霜在宗门里的发展大为不利。

    寒极秘境即将开启,是玄霜外出历练的大好时机,而执事堂公布的任务中,有不少需在寒极秘境内完成,焱颜带徒弟来此,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让他领取相应的任务,好积累些贡献点。

    进到丹云殿里,焱颜直奔焰晶池而去。先前闭关甫一结束,她急着去看徒弟而未及整理,一条二阶灵脉依然盘旋在焰晶池上空,而那些原本鲜红胜火的上品焰晶石被抽尽火属灵气后,浅粉色的废晶堆了满池子。

    招手将灵脉收回,焱颜屈指一弹,一朵金色的火焰自其指尖飘落到偌大的焰晶池里,就像一点随时会熄灭的火星,然而一碰到废晶,那星星之火呈燎原之势,眨眼的工夫便将焰晶池覆盖于金焰之下。

    那火焰正是本源真火,在焱颜晋身化神修士之后,本源真火亦由纯正的橘色化为金色,同时威力倍增。须臾之间,满池的废晶分毫不剩,俱被焚烧殆尽,而丹云殿内的灵气则浓郁了少许。

    将本源真火纳入丹田,焱颜往榻上一倚,取出琉璃镜来,将镜中积攒的近千条留言一一听过,对玄霜这两年半的生活和修行有了大致了解,同时也通过徒弟之口知晓了各位师弟的近况:

    穆心始终在闭关冲击元婴期;魏然对魏一的改造因缺少某种特殊材料而被迫中断,数月前亲自出宗寻觅炼材去了;祁刃从时常出宗做任务变成时常带徒弟常慕出宗做任务;袁链在师父回宗后不再担任执事堂管事,闭关一年后成功晋身金丹修士……

    留言读取完毕,焱颜并未收回小阳,用手指一抹,镜面立刻显现出玄霜目前的精确位置来——他此刻已经离开执事堂,正向万宝楼的方向行进。

    唇边勾起一丝兴味的笑容,焱颜换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靠在绣有雪色烈猫的大红锦垫上,又拿出雪山银熊皮垫在足下,取出灵茶自斟自饮起来,然而目光始终未曾离开过琉璃镜。

    两日后,焱颜透过“小阳”看见玄霜已走出万宝楼,直奔丹碧峰而来,便将火云舟悬停在竹楼上方,待徒弟回来就直接出宗。

    玄霜:“……”

    见徒弟站在地上仰头看着自己发呆,焱颜眼睛一眯,沉声道:“还不登舟,更待何时?”

    “是……是!”

    玄霜急急地应了一声,纵身跃上火云舟。

    待驶出混元宗,师徒二人于船舱内对饮灵茶,提及寒极秘境时,玄霜说起宗门内有彼此交好的门人弟子相约同行。

    焱颜端着茶盏,面色如常地问道:“霜儿也曾收到邀约?”

    “未曾,”玄霜语气中透着几许遗憾,“常慕师弟随祁刃师叔出宗尚未回来,但我原本打算明天邀段照、冯春两位师弟。寒极里有不少稀有的炼材和灵草,就冲这些他俩也会去的。”

    丹唇轻轻一弯,焱颜赏玩着青玉杯上描刻的云峰苍松图,口中调侃道:“霜儿是在埋怨为师?”还未等玄霜回应,焱颜将茶杯轻放到长几上,表情陡然变得严肃起来,“此次前往寒极秘境,为师便是要你独自前往,以期磨砺。”

    “可是——”

    “进入寒极之人,境界最高不过金丹修为;妖兽虽多,只要避开兽潮,亦无可惧;哪怕雪暴来袭,你身怀的数件法宝亦能保命——”焱颜言尽于此,看向徒弟的眼神颇值得玩味。

    “师父在执事堂给弟子储物戒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霜儿嘀咕些什么?为师未曾听清。”

    “没什么!”玄霜当即表态,“徒儿是独行侠,最喜欢单独行动,去寒极一个人正好,行动更加自如……”

    焱颜心生促狭之意,拖长声音道:“那段冯二人——”

    “嘿!如果真想去的话,就算我不去邀约,他俩也会来寒极秘境,大不了我多采集点炼材灵植,回宗后分他们些就行了。”

    看着徒弟迅速转变立场,几乎要捶打胸脯担保了,焱颜端杯品茗,但笑不语。

    接下来的路途中,火云舟不疾不徐地朝着南方行进着,这条路线焱颜很熟,在途经某些城镇时还会停留一天半日,用灵石换取一些当地的特产,或者就是单纯地携爱徒品尝特色佳肴。

    而绝大部分的时间,玄霜都在与新入手的数件法宝磨合,增加操作熟练度;换来的几本剑诀玄霜也悉心研读过,虽不及《玄霜剑诀》精妙玄奥,但经融会贯通之后,却让玄霜对《玄霜剑诀》的感悟更深,也算颇有收获。

    越靠近目的地,路上遇到的低阶修士就越多,毕竟寒极秘境开启并不是什么秘密,天元大世界中没有被各方势力占据的秘境并不多,适合低阶修士的秘境更是少之又少,寒极是其中最知名的一处,因此尽管算得上严苛凶险了,但每当开启之时,都引得众多金丹期以下的修士趋之若鹜。

    两月之后,火云舟驶到天元大世界极南边的一处冰原之上,在过去的二十年中,这片方圆数千里的广袤荒土上不见人烟,只有少许飞鸟野兽于此生存,然而现在却是乌泱泱人头攒动,从半空中向下看去,几乎见不到白色的地面。

    正在这时,冰原上方的不远处突然凭空出现了一扇银白色的大门,这大门打开了一道门缝,生出了强大的吸力,四周的空间也微微地扭曲起来。

    密密麻麻的人群蜂拥而上,就等着门缝越来越宽,直至大门彻底敞开,寒极秘境就算正式开启了。

    师徒二人一同站在火云舟上,玄霜乍看上去衣着如常,但那一身斜襟箭袖的黑色长袍正是被施展了韬光诀的玄武宝衣,宝衣的胸襟下悬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荷包,他此前尊师命将仙甲符挂在颈上,不出秘境不得摘下。

    焱颜看着爱徒说道:

    “寒极秘境即将,你且离舟罢,十五日后秘境关闭,你我在此地重聚。”

    紧紧地抿着两片唇,玄霜冲着焱颜使劲儿一点头:

    “弟子此番必不会让师父失望!”

    说完向焱颜深深施过一礼,纵身飞向下方。

    火云舟一直停留原地,焱颜看到银门大敞,并确认爱徒已随人流进入寒极秘境中了,她心念一动,霎时间全身被金色火焰包裹得严严实实,待几息过后金火收回,焱颜整个人形容大变,不只体貌穿戴截然不同,修为亦压制到了筑基期。

    “换了这副皮囊,霜儿必定认不出为师来。”

    焱颜满意地笑了笑,她收起火云舟,如鹰隼般从半空中俯身冲下,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入逐渐闭合的银色大门中。